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二十一章 春花與秋月

關燈
康洛正想著要張嘴吧,眼尾突然瞄到蔣東原那漫不經心投過來的陰冷視線,仿佛在說:你給老子悠著點!於是這一張嘴吧,那些謊言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。

最後砸砸舌,潤潤有些幹澀的口腔,再回頭,苦澀的笑容又恢覆燦爛:“寶寶,你可真是漂亮,長得跟個小天使似的~!瞧瞧看這皮膚,我都算白了,你的皮膚更是白裏透紅,怎麽保養的呀……”

尚寶寶這姑娘她算是分析透了,就是個單純的不知人間疾苦的官家小姐。表面看起來沒什麽城府,實打實地實心眼兒,簡單講就是把她賣了也還幫著數錢呢!

這姑娘一被大美人兒讚嘆,人家又說得實話,偷瞄了一眼那雪白的肌膚,白是夠白就是不夠健康,沒她的雪玉潤澤。於是羞澀道:“聽我媽說的,她在懷我的時候吃了很多大補食物,什麽好的都吃,生出來後我就長這個樣兒了!不過我媽皮膚也很好,我也是沾了我媽的光呢。”

尚寶寶語氣裏沒有一丁點兒的耀炫,很是真誠地解釋,還怕鄒小雞聽了有什麽疑心,功勞全推給上一代了。

果真見康洛沒有生氣,純粹地羨慕讚嘆。她是羨慕啊,人說一白遮三醜,天生的很重要,後天的難過,尚寶寶給了她個指標,那就是日後懷胎時能美白的全往胎裏塞,生出個白白嫩嫩的小公主……

這姑娘閃神太嚴重了,沈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,連旁邊尚寶寶叫了幾聲都沒反應。這時尚寶寶的娘親過來找女兒去寒暄了,一看到康洛,生面孔,連個招呼也沒打就把女兒拉走了。

於是等康洛回神時,哪還有尚寶寶啊,人家早應酬去了!

大夥兒都是大忙人,就她一閑人,坐在角落沒人陪時,就有些過於呆楞地環視著整個大廳。餐廳一整層那麽大,人山人海地,多數是她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她的。

覺得這麽坐著有些傻瓜蛋,又舍不得這番熱鬧場景。

你瞧瞧三米遠處那幾個年輕小夥了你一拳我一拳地火熱,再瞧五米遠處一對親熱男女摟摟抱抱,接著十米遠處幾位中年夫婦頜首相互應酬。

人生百態就在這餐廳裏演繹著。

康洛就像個局外人似地筆直地坐著,臉上含著虛假地淺笑像個優雅而高貴的淑女。不過人紅是非多,美女也耐不住寂寞地。

很快有幾位自詡花花公子的獵艷男發現了落單地她,禁不住便要行動,康洛早一步站了起來,主要是,她坐著找不到那兩位大壽星。可不要忘了她來的目的是看人。

於是小心地從墻壁穿到最前頭去看人,秦家兩位主事者正在和幾位電視上常見的大官寒暄呢,這時已近午時十二點準時開飯,就是沒見到總理。

康洛瞅著秦言誠和秦季生,兩人被幾圈人墻包裹得密不透風,擠不進去。而分散的子孫則在站口招呼來賓。她看到了秦仲天在賓客中游走,看到秦仲霖站在大門口邊和客人聊天,邊迎接來客。他旁邊則站著不離不棄地尚寶寶,笑得格外甜。

尚寶寶身邊又冒出秦九妙小朋友的小腦袋,似乎很喜歡這未來的小嬸,一張小臉笑得賊甜。而尚寶寶也是一臉真誠地歡喜。

旁邊的來客們見了,臉上都是揶揄地取笑。康洛還隱約聽到有人問他們啥時候結婚呀……

秦仲霖與尚寶寶相視一笑盡是甜蜜。

誰也沒註意到她。

忽然間就覺得,為啥要來參加這場宴會?

僅僅是為看總理主席?是想來體驗一下這場中國最頂級的金字塔階層?

還真的是不知道呀……

腳步隨著心神後退了幾步,背抵到雪白的墻壁停了下來,她在自己還沒註意到時,就將整個人密密麻麻地掩飾了起來,縮在角落,誰也註意不到的地方……

這個世界,她雖然置身其中,卻陡然發現還是陌生過客,永遠只能短暫停留。

一直退一直退,退出了包廂,退到了安全梯口,撞上了一個背對她抽煙的男人。

這是誰呢?

僅僅是一個背影,那深色的西裝,她就知道,是蔣東原呀!

可能是沒料到有人會在這裏出現,所以聽到動靜時回過頭去,嘴裏還叼著煙,眼睛裏在瞧清是她時,透著幾分冷。

康洛已經習慣了,看到他把煙取下來,那瞬間微垂地頭透著一股落寞,她也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麽藥,那一瞬間,手腳便不受了控制,撲到了他身上,力道將他撞到墻壁上。她墊起了腳尖雙手抱上他脖子,就把那有些冰的唇湊了上去……

他僵硬了幾秒,很快回過神,對送上來的唇便是毫不猶豫地猛啃吮吸。她能感覺出來沒有一丁點兒的情欲,而是那濃濃地憤怒與傷心……

她真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,可能就是那一瞬間地局面外,無論怎樣努力也擠不進那紅貴的圈子,讓她感到絕望地落寞,於是與他的情傷共鳴了,於是吻了上去……

康洛在很久以後都在懊惱,如果那一天,沒有撲上去,沒有貼上去,沒有得到回應的吻,以後的事情是不是都不會再發生呢?

蔣東原仍是那個得不到愛人的癡情男,康洛仍是那個冷心冷肺的局外人,秦仲霖仍是那個一定會娶門當戶對妻子的堅定人,尚寶寶仍然活得天真而無邪……

可惜了,她已經吻了上去。

***

事情是一發不可收拾地,康洛是點火人,他們在那半封閉的安全樓梯裏,吻得那樣激烈而火熱。身體的渴望還是理智的難受,都讓他們相互逃避,用欲望來麻痹自己吧。

蔣東原的手摸上康洛的大腿時,那火熱是那樣滾燙地緊緊抵住了她,從最初的情傷到現在的肉欲之歡,康洛還是比他更理智一分,在他企圖將手指伸進來時打住了。

她曾說過,絕不當任何人的代替品。哪怕康洛永遠只是一個人世界裏的主角,她的自尊都不會讓自己那麽可悲。

只是一個吻而已,不存在任何地意義。

“你喜歡我,對吧?”男人的聲音透著幾許沙啞和嘲諷,將她拉回了神智。

她擡頭看他時,他眼中濃濃地諷刺,好像在質問她,憑什麽喜歡他?於是,她反駁,冷冷地反駁:“憑什麽認為我會喜歡你?!”

憑什麽呀?

他沒有任何自作多情地尷尬,而是那樣清淡又嘲諷地笑,那一絲絲邪惡的嘴角是那樣讓女性難堪,他卻不管不顧:“那為什麽要對我投懷送抱?”

她的臉蛋笑得有幾分張狂,那個時候,她心底也住了一只惡魔,一只和這位高幹少爺一樣地惡鬼,只為了傷害而存在:“你怎麽不理解為,我是為了同情你?”

他的臉色一瞬間就陰沈了。

以前的她會害怕,但現在,真不怕了,被秦仲霖把膽子養得好肥了。她還能鎮定地維持著冰冷的表情,為要死不活地陰冷聲音繼續嘲諷:“你真是蠢男人。我曾經想蔣大少爺多能幹,喜歡的女人該是多強大才能收服你呀。到頭來不過如此。”

“你!”他的神情倏地陰冷到陰鷙,她趕在他伸手抓她的前一刻遠離他幾步,神態高傲地鄙夷他,用他曾經用過的表情狠狠地奚落他:“你就是個沒用的男人!如果是我的喜歡的對象,無論如何我也要去爭取!哪怕到頭來一無所有也不會像你這麽窩囊!”

她很生氣,無名的怒火讓她口不擇言,原來通過傷害別人也是一種快慰,雖然變態極了她卻喜歡上了。

“你懂什麽?!就一個婊子!你能明白我的痛苦?!”

終究是安全樓梯口太窄,他還是伸手抓住了她,箍住她兩臂死死地搖晃,那一瞬間他的表情恨不得掐死她的鄙夷:“你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?!骯臟的女人,你是她嗎?!你長得再美,也比不上她的一根指頭!所以嫉妒麽?!”

她嫉妒麽……

那個瞬間,她連猶豫都不曾,在心裏點了頭。

尚寶寶那樣的女孩子,是個女人都會嫉妒的,擁有女人們所奢想的一切。男人,權勢,美貌,純真。集萬千寵愛的女人,不嫉妒才是虛假的!

但是她沒有告訴他,沒有這個必要。她嘴角勾起濃濃地嘲諷:“大少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!反正,陷進美人鄉中的可不是我,要死不活地施詭計的也不是我。”

就僅僅憑這個,她便有了嘲笑他的資本!他以為她有什麽,在他看不起她的時候,她又何嘗看得起他?!

“婊子!”他冷冷地低罵,強大地自制力讓自己恢覆了起來,口袋裏的手機鈴了起來,不用猜也是秦仲霖打電話來叫人吃飯了。

他松手的時候,眼睛還是冰冷地瞪著她,她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他,就像兩頭猛獸,母獅與雄獅地對立。

他掏出了電話,語氣如常地與秦仲霖對答了幾句掛上了手機。

然後,雄獅行動,她只覺右耳垂一痛一濕,然後是他的一句辱罵:“你連給她提鞋的資格都沒有!這東西,被你弄臟了!”

耳釘帶著她的血被他隨手扔到樓梯,她痛得瞪圓了眼,目送他無情地離去。

然後,她花了一個中午的時間去尋找耳釘,沒人給她打電話叫她去吃飯。她找到了那個耳釘,將它洗了幹凈,拿去珠寶行賣了。

侮辱又怎樣呢?

隨手扔棄的垃圾,對某些人,好比她而言,都價值高昂的寶。

她換來了三萬塊,覺得它們才是寶,有錢才是康洛的人生,無關春花秋月何時了……

耳朵很痛,耳蓋子是銀制的,比不得塑膠的柔軟,所以被無情扯下來時,流血破了皮,比打耳洞還要痛。康洛拿著藥棉去藥店買了消毒水,以前她要擦破皮了,哪有這麽講究,從來擦點酒精就OK,只是這具嬌滴滴的外殼是本錢,必須得對待好些。

耳洞子超級地痛,那種痛是間接性地抽著痛,痛得人受到很大地折磨,她恨不得拿麻醉藥擦了又擦,可這玩意兒總也有個到底的。

她恨得牙癢癢地呆在清酒吧裏,抱著只靠墊剝著毛豆子。辛姐坐在一邊,她開的清酒吧算不得生意火爆,但顧客穩定,裝修精致,透著一股寧靜,收費又相對比同行高那麽一點點,每月收入還是很不錯。

辛姐在喋喋不休地傾述她年輕時候的夢想,熬到頭了總算夢想達成,覺得這個人生也算圓滿了,有了萌升退意的想法。

“您可千萬別,要辭職也得等我把帳還清了呀!要是換了媽咪,指不定會給我夾配個什麽糟老頭子可委屈了!”康洛嚼著毛豆時,會忽略耳朵的痛苦,所以一邊吃一邊搭話。

辛姐跟著她一道剝毛豆,但她不愛吃豆子,都是服務進康洛嘴裏的。“唉,小雞啊,我就是盤算著我要走了,手下那十幾位姑娘沒個著落,所以一直留著。你呀,也爭爭氣吧,都跟秦仲霖有五個月了,咋還是沒動靜?”

塗著指甲油的手指戳戳康洛的額頭,一臉恨鐵不成鋼樣:“枉我這麽看好你!憑你的模樣兒,現在的性子連幢公寓都沒撈到手?!那個陳紫涵知道吧?人家現在都撈到兩幢公寓,加上車子都價值近五百萬了!你這酒國名花的頭銜都快不保了,丟不丟面子啊?”

康洛確實是不上進的孩子,主要是她太過本分了,一心討好秦仲霖的時候忽略了點妓女的本質。她們對男人賣笑,為的是口袋裏的錢,而不是真把男人當情人一樣對待,舍不得花他們的錢!

康洛怔了怔,剝毛豆的動作也緩了下來,艷麗的臉上帶點兒矛盾和迷惑:“辛姐,對男人太好了也是一種錯麽?我是不是對他太好了?所以,啥也撈不到了?!”她一直堅持的對金主要像對待情人一樣,是不是錯了呢?

那抽痛的耳朵,那秦仲霖一個眼神也沒有的冷漠,讓她的信念產生了動搖。她到底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呢?

那麽堅定的道路,這一刻也懷疑了。

辛姐見她那模樣兒,有點擔憂地擰眉,喝了口酒問:“鄒小雞,你是不是擱太多心在裏頭了?”

她見辛姐那樣,心裏一咯噔,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心口,訥訥道:“辛姐,我以前……可從來沒玩過這男女游戲啊……怕不就是……紙上談兵總是危險居多?!”

她尾音上挑問得怪異極了,而辛姐前半段還清楚,但後面就給她弄糊塗了。“你丫頭能把話說簡單點嗎?!”

康洛卻不再解釋了,而是若有所悟地低下了頭,喃道:“我想吧,嘴上是一回事,實戰了可是另一回事……倒也弄明白了……”

“啊?!”辛姐頭痛了!

康洛刷地站了起來,有點急驚風地拾起皮包:“辛姐,我先回去了,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!你放心,如果秦仲霖這男人不能給我多少價值,那就換一個吧!”

“唉?!”辛姐懵了。

康洛已飄遠了。

***

康洛是個良家婦女,在她二十四歲的人生裏,沒有接觸過有錢人,甚至是酒吧會所這一流的紙醉金迷。但她沒經歷過,不代表沒看過。電視上,書本裏,有大量的信息能透露並讓她加以分析。

擁有豐富學識的人,總是比肚裏沒幾分墨的人多那麽一分淡定與從容。

打個比方,甲經常出入五星級酒店,但乙卻只能出入廉價的五十塊一晚上的民宿。當有一天兩人互換了身份,乙是手足無措,而甲卻仍能從容淡定。

康洛無疑能從容淡定,她一直這麽堅信,並且在接觸紙醉金迷中也還是保持著理念,淡定。

只是她有一點忽略了,她還年幼,她的心並不是真如想像中那樣能完全不接受誘惑。

於是,她在秦仲霖身上花費了大量的心思,比如,感情。

她把他像情人一樣對待,因為她沒有談過戀愛,因為她很少和雄性接觸。更因為,他的身份地位所接觸的環境與她的完全不相同。

於是,受到誘惑。

她努力地維持淡定並保持清醒,但總歸是個平凡人,只要是個人,多少一定會受到世俗的影響。

而她,沒有為金錢所腐爛,卻為雄性而沈迷了。

但太好了,甚至是慶幸的,她及早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偏離的心思。

感謝辛姐,感謝蔣東原!感謝耳朵的痛!

她戰勝了雄性的誘惑並及時回頭是岸——

那兩天裏,康洛一直在聽佛經,心境,自然明。

尚寶寶只呆了一天就馬不停蹄地趕回英國了,秦仲霖忙完壽宴後打電話給康洛,正好是康洛聽完佛經的時候。他讓她過去,她卻拒絕了。

“仲霖,我要試一試看離開你會不會想你,放我三天假好不?”用開玩笑兼撒嬌的語氣把一切所有情緒埋藏起來。

那端的秦仲霖如願地沒有察覺異常,短暫沈默半晌答應了。

電話掛斷後,康洛就開始忙碌。辛姐要去成都訪友一趟,正好康洛想回家看望母親,於是一起過去有個照應。

機票訂在第二天上午十點。

康洛想,良家婦女的立場一定要明確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